TA的每日心情 | 2018-3-8 21:49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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签到天数: 1125 天 [LV.10]辟谷大学II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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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,许多学校都是由古寺古庙古书院改建的,历经岁月沧桑,有的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影子。在长安黄良街办西湖村的湖村小学内,至今保留着一座隋代古寺。
藏寺
在西湖村的湖村小学,朝里望唯见几座教学楼,全然看不到古寺建筑。进了门向右穿过教学楼,绕到操场,便看见一座萧索的古殿背影,围着它绕向西侧,看见一片蒿草丛生地,依然不得而入,于是退回来到北边,穿过一个月亮门,进入教师院,猛一抬头,就看见了南边高高月台上的大殿。
虽然门外醒目地挂着“危险切勿靠近”的牌子,外表破败些,但看上去依旧气宇轩昂,土红色的雕花格子门整齐大方,透过门缝,看到里面堆着杂物,房顶一根根红色檩椽整齐排列,隐隐约约还绘有彩画。东侧廊下顺地放着两块长方形的白沙石碑,在方框字格内阳刻着“温国禅寺之名额记”8个大字,笔画古朴苍拙有力。资料称是寺门门额,我看不像,若是门额,“温国禅寺”四字足矣,何须横陈这么多字呢!台阶下自来水管旁平卧着一通石碑,中部已经断裂,碑面漫漶呈麻坑状,只隐约看见一分硬币大的一个小楷字“村”,碑额字大全能看清: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太子千秋千千秋天下太平万民乐业”。听说这块碑前些年被推倒覆盖在井台上,任人踩来踩去,后来才移到这里。湖村小学教导主任王剑利说这通碑是清嘉庆年间的《重修温国寺碑记》,他端一碗水泼到碑面上,上面便显现出一些柔细的字迹。
据清嘉庆《长安县志•寺观志》载:“温国寺,在城南四十里潏水岸。本隋薛国公长孙览妻郑氏舍宅置,名实际寺。唐开元十五年,大德进法师立为道场,建塔改今寺。明弘治壬子五年(1492年)住持智全维修,都御史管楫有记。嘉靖三十三年住持周安重修,有记。清朝雍正十年复加修葺。”但清人徐松著《唐两京城坊考》西京外郭城载:唐景龙元年(707),唐殇帝李重茂为温王,改为温国寺。民国时期寺院衰落,原有铜十八罗汉等珍贵文物被盗。文革前尚有大殿5间,东西廊房6间,明弘治、嘉靖,清康熙、雍正重修碑记,大德进法师、雪国敖禅师塔尚存。现在仅存大殿5间,明代铁狮1对,“温国禅寺”匾额1块,以及清《重修温国寺碑记》1通。现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
打量这座教师院,有一棵木瓜树,两棵垂柳,一丛腊梅树。殿前有一棵高大的白皮松,直插云天,主干修直,枝条高耸,姿态俊秀。树身有铭牌“西安市古树名木编号0333号”,它高24米,胸围3.6米,为西安现存最大的白皮松古树。墙上钉着一块铜牌,刻着“白皮松,一级,树龄1020年。”听说西安城南大的白皮松仅有三棵,其中最大的就要算是这一棵了。据称按年轮已生长1300余年,居全国第三。
王剑利还领着我到校园外北侧路边去看云纹柏,这里是温国寺山门的位置,我看到在苍茫的旷野中,这棵也称“人人柏”的云纹柏寂寞孤独地挺立着,树身已经倾斜,靠近地面的主干部位有焦黑的火烧痕迹。王剑利介绍这棵树高17米,胸围1.8米,树冠25平方米,树龄有800年以上,可惜前几年已经枯死,是村民在树干下拥存玉米秆,不慎着火,殃及古树。
伴寺
王剑利1987年来湖村小学工作时,大殿的内厅还被用隔墙隔成5间房子,里面有5位老师办公。1994年才把隔墙拆掉。他记得当时檩梁上都有画,1997年前后,学校派人把大殿梁柱都刷了油漆,有的檩梁上的画就被覆盖了。
在原来东西廊房的位置上现在盖着两座宿舍楼,王剑利就住在东楼的一层,每天守护着这座古寺。中午吃饭时,他们就把锅端到铁狮子旁的院子南端,老师们晒着太阳,一碗一碗地吃着捞面。白皮松下就是一张乒乓球台,课余学生们经常在这里打球健身。
据当地老人讲,温国寺原先的规模很大,有南寺、北寺之分,南寺即是湖村小学所在地,北寺即是北湖村南边原先的湖村中学所在地。1995年湖村小学修建北教学楼时,挖掘出一砖砌的“窨子”,一人多深后有一暗道直通北边而去(估计是寺院的一处暗道);东湖村修学校北边大路时也曾挖出过古砖铺就的道路(无疑是南寺、北寺的往来之道)。在现有大殿的东南方向四十米开外的地方,原先有两座不很高的古塔,应当就是“温国寺”石碑上提到的“建塔改寺”中的“塔”了。“文革”中破“四旧”,古塔被拆除了,就连寺内的佛像也被砸碎抢走,经书被付之一炬。寺内的和尚渐渐减少,最终没了和尚,没了香火,成为一座空荡荡的大殿。
大殿台阶下左右放置着两尊铁狮子,作蹲踞状,东侧的一尊爪下按一只幼狮,西侧的一尊爪下按着绣球,身上有黄蓝红三种色彩。从底座一圈铁铸铭文看,铁狮子系明朝所铸,寺里住持监制,泾阳县工匠打造。日子久了,王剑利对古寺,对白皮松都有了感情,经常有参观者进来问长问短,王剑利查了很多资料,很想把温国寺的底子摸清。王剑利等整理编写了温国寺的教材,有文字,还配上彩图,让学生们了解古寺,也了解湖村小学的历史。
从王剑利等老师编写的《起航》校本教材获悉,湖村小学始建于1952年。是当年北湖村人袁希凡先生倡导将六个村的学堂合并在一起,建成这座完全小学。因温国寺在六个村的中心,位置最好,寺院也有现成的多余房舍,于是他们便想建在寺里。袁老师赶往寺院,说服方丈农贤大师造福乡里。然而,寺院毕竟是清净之地,佛门圣地,岂可容纳学生娃娃在此念书。农贤大师当即拒绝了袁老师的一番请求。袁老师没有放弃,一有时间,就到寺院恳求;并四处游说,找更得力的人帮忙疏通。经过近两年的不懈努力,方丈才答应借给三座房舍和两间阁房为学校使用。1952年初各村(私塾、村馆)合并到了温国寺大庙内。
由于僧俗共处,僧人五更诵经,夜半坐禅,法铃铛铛,木鱼梆梆,住校教师夜不得安眠,每逢初一、十五佛会,学生上课,僧人敲锣打鼓,高声诵经,对上课干扰很大。当时曾有人出一联戏谑道:“书声铃声梵贝声声声乱耳;僧人俗人教书人人人烦心”。
县上干部莅临检查,经常告诫师生不能乱摸佛像、经卷和僧人用具,更不能发生冲突。温国寺解放后先后有何氏、志道、农贤三任和尚住持,1956年国家实行宗教改革,将农贤等和尚合并到香积寺,终于结束了师生上课长年陪伴经声佛号的历史。
护寺
我是走进月亮门洞时碰见王剑利的,他警觉地问我找谁,我说谁也不找,就想看一眼温国寺。尽管他放行了,可是在我参观大殿的时候,一直处于他视线的监控之中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们学校曾经被盗贼光顾过,所以对靠近温国寺的任何生人都直觉地怀有本能的防范。
殿前的铁狮子曾遭过一次劫难。那是2001年4月20日深夜1点半,王剑利已就寝了。朦胧中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生人说话声。他连忙爬起来出门看,原以为是庞校长从外面回来了,一看不是校长,感觉情况不对,连忙把五六个住校教师都叫起来了。大家一起追到大门口,看到原已上锁的大铁门敞开着,门外停着3辆农用机动三轮车,都处在发动状态,见有人出来,忙“嘟嘟嘟嘟”开走了。王剑利重新锁好大门,和几位老师一起往回走,猛然看到前院路中间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体,拿手电筒一照,吓了一大跳,原是一辆架子车上装着一尊铁狮子,车轮陷在泥坑里。架子车是用角钢焊接的,上面铺着棉毯,铁狮子被固定在车厢里。王剑利吓出一身冷汗,想到另一尊铁狮子是否已被盗走,一路小跑,赶到大殿前,看到东侧的铁狮子还在,西侧的基座上已空空荡荡,旁边地上放着千斤顶、撬杠等工具。王剑利根据现场情况还原了当时的态势,盗贼撬下头一尊铁狮子,拉到半路上车轮陷在泥坑里动弹不成,拉车人回身来叫正准备撬第二尊铁狮子的其他人帮忙推车,这才让王剑利老师听到了生人的说话声,闻声起来追了出去,盗贼还没来得及推动下陷的车轮,便听见有人来就慌忙逃走了,这才终结了夜幕下的盗窃勾当。
后来校方用地扒对两尊铁狮子和基座进行了加固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他夜里都睡不实,生怕那帮未得逞的盗贼卷土重来。
我问这种没黑没明的守护有没有人给发劳务报酬,他苦笑着摇摇头。看来这种守护,更多的是一份信任和责任。
几百年来铁狮子一直守候在殿前,只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,蒋介石来王曲的黄埔军校七分校时,曾把铁狮子搬到演兵场,以壮军威。
湖村小学的师生们与温国寺已相处了59年,他们还将长期守望下去,有这样忠诚守职的“卫士”相伴,珍贵的文化遗产不会泯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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